淮南卧病书怀寄蜀中赵徵君蕤有感

太白集中有首诗,是《淮南卧病书怀寄蜀中赵徵君蕤》。“吴会一浮云,飘如远行客。功业莫从就,岁光屡奔迫。良图饿弃捐,衰疾乃绵剧。古琴藏虚匣,长剑挂空壁。楚冠怀钟仪,越吟比庄舄。国门遥天外,乡路远山隔。朝忆相如台,夜梦子云宅。旅情初结缉,秋气方寂历。风入松下清,露出草间白。故人不可见,幽梦谁与适。寄书西飞鸿,赠尔慰离析。”此诗曾经读过,只是没有留下太多印象。有学人论及此诗,也只是侧重于对太白思想渊源多元化的一些考证。

淮南卧病书怀寄蜀中赵徵君蕤有感

一直以为太白是豁达而洒脱的,在我看来,他仿佛是无束而率性的风,随心所欲的歌咏,随心所欲的描摹山水以及人间的百态。

以往,也只晓得太白的心情如黄河之水一般奔放,豪迈。因为他深知高堂明镜悲白发,朝如青丝暮便为雪。他喜欢放任自己的内心,因为他不愿意金樽空对月。至于自己的未来,自己的前程,所谓的名利,他也懒得多想,他知道,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流芳于世。于是,他与众位同道者觥筹交错,他也曾于月下独酌。纵然无人同饮,太白也会举杯邀明月。尽管羞涩的明月不会与他同饮,对影成三人也会成为他的欢乐。太白歌咏,明月也徘徊不前,心醉的太白的舞影已渐渐凌乱,然而,他还不忘下一次的约定,“醒时同交欢,醉后各分散。永结无情游,相期邈云汉”……(李白《将进酒》、《客中行》、《月下独酌》)

太白是何等的洒脱,何等的飘逸!

也只有静心品读《淮南卧病书怀寄蜀中赵徵君蕤》,方才体会他曾经难以启齿的困苦。

卧病是忌酒的.,是否没有酒,才使得如风的太白留下片刻审视自己?也许他想到了在蜀地读书十年的经历。那时,太白师从空灵法师学剑术、又追随东严子赵蕤学纵横术,他的诗文功底也日渐深厚,礼部尚书为此大加赞赏,“此子天才英丽,下笔不休,虽风力未成,且见专车之骨。若广之以学,可以相如此肩也”。太白深知自己的才情与抱负,然而国门却遥在天外。尤其是卧病的日子,太白的心情更是郁闷。

自五胡乱华至唐太宗李世民登基,经历了三百年的大分裂、大动荡的历史时期。百姓在战乱的恐惧与忧虑中生活。唐王朝的最终建立和巩固才使得破碎的山河重为一体,唐王朝也成为中国历史上空前统一、国力最强的封建帝国,唐王朝的威名远播四海。唐王朝为补充、扩大统治阶级的队伍,通过科举考试制度和国子监选拔、培养有才学的知识分子。特别是以诗赋试进士制度的实行,鼓舞了大批出身寒微的知识分子积极从事诗歌创作。太白,也许深受当时风气的影响,一心入仕报国,他学剑,他读诗文,他学纵横术的目的不正在于此吗?

回顾唐朝中期的玄宗、肃宗时代,那时曾经爆发了史书上记载的安史之乱。长达八年的战乱使黄河流域的社会生产遭到严重摧残,广大人民惨遭浩劫。太白正处在这个由进入全盛到急剧衰落的历史时期,他自然成为这段历史的目击者和见证人。期间,太白虽曾因推荐而供奉翰林,但在政治上不受重视,又受权贵谗毁,政治抱负始终未能实现,他只好辞官而去。在安史之乱中,太白怀着平乱的良好愿望,入永王府为幕僚,却又因兵败受牵累,最终流放夜郎。虽然中途遇赦东还,然而晚年却飘泊困苦……

尽管青年太白无法欲知自身的后事,然而他在儒释道以及纵横家的思想中汲取着营养,同时魏晋风度也深深的影响了他。

卧病的时候,太白更加清醒。“昔与逸人东严子隐于岷山之阳,白巢居数年,不迹城市。养奇禽千计,呼皆就掌取食,了无惊猜”。尽管那些美好的日子已经远去不复返了,然而那些情形却历历在目。只是乡路远山隔,故人不可见,太白已经远离了故乡,他的幽梦谁与适呢?是否在那片刻,他才发觉,纵然得了道——究天查人之道,自己也仿佛浮云一片?眼看着岁月的流逝,而自身的事业却并不曾有所建树。而那代表他才情和壮志的古琴与长剑,也如他一样无法得以展现自己的魅力。(李白《上安州裴长史书》)此时的他,与嵇康何等的相似!“乐哉苑中游,周览无穷已。百卉吐芳华,崇台邈高峙。林木纷交错,玄池戏鲂鲤。轻丸毙翔禽,纤纶出鳞鲔。坐中发美赞,异气同音轨。临川献清酤,微歌发皓齿。素琴挥雅操,清声随风起。斯会岂不乐,恨无东野子。酒中念幽人,守故弥终始。但当体七弦,寄心在知己。”(嵇康《酒会诗》)此时的太白是否自比稽康呢?

嵇康也是自幼聪明好学,才思敏捷。其文“思想新颖,往往与古时旧说反对”(鲁迅《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》)。嵇康更是善鼓琴,以弹《广陵散》而闻名于世。魏末,由于司马氏当政,严刑峻法,文人们畏祸,便产生了一种服药、饮酒、清谈的风气。“竹林七贤”之一的嵇康因为在政治思想上“托好老庄”,排斥“六经”,强调名教与自然的对立,主张决破礼法束缚。他曾公开著文反对司马氏的暴政,他在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中,写他饮酒和不守礼法的五不可、七不堪,寄寓着反对司马氏的激情(罗宗强《玄学与魏晋士人心态》),这与太白的戏弄高力士的那段经历何其相似!

卧病的时候,不能饮酒,也无人对饮。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。没有恩师来教诲,所有的困惑只能放在心底深处;没有同道和亲友来谈心,家事国事天下事又与谁诉?太白只好寄书西飞鸿。

窗外起了些微风,这个季节的西域是没有雨的,有的是片片雪花,走出太白的诗章,耳际萦绕的似乎是那首千古绝唱——《沁园春·雪》。举目远眺,成吉思汗山乃至山下的万物均披上了银装素裹,透着窗子,感觉到北国独有的风光,也感觉到丝丝的寒意。此时,我更加怀念南国清新的海风、沥沥的春雨以及馨人的花香了。

清晨的微风,吹散了山林的迷雾;

昨夜的雨落早已化作晨露;

我已掩卷,风声、雨声却悄然入耳……